刊載《當代醫學》2011年8月號 第38卷 第08期 643頁 (Medicine Today, Vol.38, No.08, P.643)
故事的開始
「病人是四十三歲男性,兩年前手術切除第二期大腸癌,接受定期追蹤,未有復發跡象,今日急診主訴氣促,收住院檢查治療。」新病人入院,住院醫師學長和見習醫師的我一同先看病人資料。病人的胸部X光片呈現雙側肺間質廣泛浸潤。
我問:「該不會是癌症轉移吧?」
學長:「病人最近的胸部X光片沒有異狀,我們看過病人再說吧!」
病人高約一米六,身材稍瘦,一頭中分短髮,由哥哥陪同住院。「黃先生您好,我們是照顧您的醫療團隊」學長和我自我介紹。病人面帶倦容、氣喘吁吁地坐著。
「黃先生,我們想請問一些問題,您還好嗎?」
「我很喘。」病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。
病人是在兩週前開始乾咳,逐漸變喘,喘到無法爬上樓梯;食慾和活動力也變差,在一個月內從60公斤瘦到54公斤。這段期間有幾次發燒,他去過診所,但吃藥不見好轉;最近兩天,氣促、發燒和顫抖越發嚴重,他才來急診。
下午,我陪病人進行胸部斷層掃描,結果發現廣泛、毛玻璃般的浸潤,雙側肺野無一倖免,身旁的放射科醫師說:「這可能是感染性肺炎,例如:肺結核、卡氏肺囊蟲或巨細胞病毒,也可能是癌症轉移,或較少見的自體免疫間質性肺炎。」我倒抽一口氣,究竟白花花的肺臟背後藏著什麼祕密?
抽絲剝繭
帶著一探究竟的心情,我獨自到病房:「黃先生, 待會幫您身體檢查, 要麻煩配合一下。」在斷層影像中斑駁的肺臟,呼吸音聽起來除了急促,沒有聽到囉音;口腔粘膜完整、喉頭沒有紅腫。「學弟,老師要來囉!」學長在門邊提醒。「醫師要來看您了,請稍等。」我告退病房,主治醫師也抵達工作室。學長流利地報告病史後,主治醫師結論道:「卡氏肺囊蟲的可能性不能排除,待會要請家人迴避。」
來到病房,我請病人哥哥先離開一會,好讓醫師進行檢查。確認病史和檢查後,醫師說:「黃先生,我們認為您的病是種感染性肺炎,從斷層看來是嚴重的肺部發炎,可能是卡氏肺囊蟲感染;這是一種介於黴菌和寄生蟲的病菌,我們可以用抗生素治療。」、「此外您是否同意我們幫你檢驗HIV病毒?」;黃先生忽然眼神一變、激動地說:「這個我拒絕!」;醫師解釋:「沒關係,只是想確認您是不是因此影響免疫力。」
回到工作室,醫師說:「我們就用治療卡氏肺囊蟲的抗生素吧!」帶著諸多疑惑,我和學長照著開立醫囑。由於病人用氧氣面罩還是很喘,若病情惡化,就需要插氣管內管。學長於是向病人和家屬解釋,而病人的哥哥也憂心忡忡地提出許多問題:「他的肺炎怎麼會這麼嚴重?」
吐露真言
「您現在感覺如何?」病人喘道:「還是會喘」、「我來幫您聽診一下」我倚近床邊,此時病人在我耳邊說:「我其實就是愛滋病感染者,請你幫我轉達,我對不起劉醫師、我很佩服他的專業,不過請對我的家人保密!」,這突然地告白令我心頭一震:「好,沒問題。」
後來得知病人過去就檢驗出病毒感染,並且定期看診追蹤,最近CD4是360/uL、未曾服用抗病毒藥物。經過討論的對策是:「由於醫院沒有肺囊蟲的特殊染色檢驗和抗病毒藥物,先繼續抗生素治療,同時安排轉院。」
經過一番波折,總算聯絡上某醫學中心的主治醫師(也是過去為這病人追蹤 HIV 病情的醫師),在誠懇地說明來意後,醫師客氣地給一些指示:「如果病況好轉,可以來我的門診,還需要住院的話,可以讓救護車送來本院急診。」
醫師的承諾讓我放心不少,只是我心中還是冒出許多疑問:「病人目前的治療足夠嗎?究竟我還能為他做什麼事?」,於是翻書、上網查文獻,希望可以獲得解答。......(待續)
《我的愛滋病人(下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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